【i7/71】 七年之癢 (六)
一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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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年。
演藝圈有各種各樣的排行榜,有小眾的,也有公信力高的。若是能擠身到前茅,證明了那人的知名度和滲透力不俗。當然也有些難登大雅之堂的排行榜,但那不是重點。
紡推開藝人休息室的門,止不住的喜悅令她展現大大的笑容,帶上門三步拼兩步走到小鳥遊事務所力捧的偶像組合跟前,引來七人的注意。
「恭喜陸先生,今年拿下『最想讓他當男朋友』——國民男友榜的第一名!」她笑靨如花的鼓起掌,像為自己的事般激動。
她話音剛落,團員紛紛鼓掌送上祝賀。
「陸君,炒鷄厲害,棒棒的——」
環將吃到一半的王樣布丁塞給他,充當賀禮。
「謝謝環!」
陸捧住容器,笑了笑退給環。
「Oh,恭喜riku!雖然我覺得我更應該拿第一,可riku都這麼努力了這次就讓給你吧!」
「Nagi,嘿嘿,抱歉啦。」
「恭喜陸君,總算完了一粧心事呢。」
「嗯!謝謝壯五先生!」
「真有你的!陸啊,你真的拼了呢!」
「那是肯定的,三月。形象很重要嘛!」
「不枉哥哥給你投票,國民男友先生。」
「真的?謝謝大和先生!」
在團員歡快的氣氛之中,一織還抱着雜誌反應不過來,眼見除了自己其他人都道了賀,想着是不是也要跟着說聲恭喜。
不對。
他成了甚麼來着?
國民男友?
就他?
一織趁着幾人不為意,來到紡身邊,悄悄地問:「為甚麼他們都這般興高采烈?他們賭上甚麼非要贏嗎?」
紡一愣,低聲應道:「陸先生瞄準了這排行榜許久了,大家都知道,於是暗地裏推了一把。終於讓陸先生拿下了。」
黑眸瞥了陸傻笑的樣子,從相遇那天沒甚麼變化,「他們不會改了排行榜的名字,例如『最治癒偶像』甚麼的騙人投票吧?」
「怎麼可能!」紡拍拍一織上臂,「不過那個排行榜陸先生亦榜上有名喔!」
這可說不通了。
一織抱臂回頭,陸的臉就在他前方不到五厘米的距離,閃亮的紅瞳盯着他。
「可、咳嗯!甚麼事?」
「誇誇我!」
「哈?」
一織還未理順來龍去脈,陸就來討讚了。這讓他不禁懷疑是不是有陰謀埋藏其中,貿然誇他怕是不妥,抬眸投向陸身後的團員們。
他們都知情。
那一織要問誰好呢?
「七瀨先生,先等我處理好些事。」
一織知道陸吃軟不吃硬,勾出一抹微笑矇混過去,踏着輕輕的步伐靠近他們,無一不移開視線。
他伸手,取走大和的眼鏡,戴上,隔着鏡片狠瞪大和一眼。大和自知半分理虧,可不敢對上視線,便被人捧着臉頰,一織正瞪着他。
「說不說。」一織沉聲在他耳畔道。
在幾人當中,一織最不用顧忌的對象是大和,對方底牌如何早摸了個透,而且嚇完無後顧之憂的正是大和,一織算是安心問話。
被取走眼鏡的大和怕怕的,向後一踏,嬉皮笑臉地說:「你問問他們啊。他們都知道。」
「你還幫忙投票呢。我想,你更清楚一點吧。二階堂先生,請問你是甚麼意思?」
「沒有沒有沒有!」大和打着哈哈取回自己的眼鏡戴上,「舉手之勞罷了!」
看來大和是不打算供出原因了。
一織琢磨如何迫供,環神情焦急的走來,拉着他的衣袖。
「一織織你先別在意這些小事,我送你兔耳朋友的盒蛋,你去搭理一下陸君吧!」
一織狐疑地抬頭,「限量版?」
「五個都行!」
陸惴惴不安的等着一織辦好事情,一織彎眉走來,握起他的雙手。
「恭喜七瀨先生。」
一織算好力道,不緩不緊,陸卻愣是冒出淚水,揪着他的衣領蹭。
「謝嗯叭只!」
「說話清楚點。」
眾人欣慰地注視眼前一幕,紡回神扒出一張紙,也給各人說了一下哪些排行榜有他們的名字。
「一織先生也有喔!」紡轉身,一織正好將陸哄妥,安放到一旁的沙發上。
最好是正經的東西。
「最想讓TA當媽媽排行榜的首位!」
一織按捏眉心,心中一陣苦悶。
「哈哈哈哈哈ichi!好啊!好!」
「敢情你是皮癢了吧?」
「哪敢啊。Ichi,我可是投了你一票的!」
大和勾上一織的肩膀,笑得沒心沒肺。
「你真愛亂摻和。」一織瞇眼。
「媽麻,餓餓,我要吃飯飯——」
裝起小孩子鬧別扭的大和不愧是演技擔當,噁心了一織,一旁的三月忍不住踹了他一腳。
「滾!沒有你這麼大的侄子!」
「噗咳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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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在眾排行榜IDOLiSH7皆靠前,足以反映他們的名氣滲透到各層。一織翻閱過數個有關陸的排行榜,發現他不但靠前,更是進了頭三位,排行榜諸如「最開朗清爽」、「唱功好」、「看上去最不會生病」。最後那個看着諷刺,卻也證明了人們希望七瀨陸是不落的星體,能夠作為偶像帶來快樂。
一織也想。想了多少遍無病無痛的七瀨陸站在台上閃閃發亮,可他不是神醫,更不是神仙,所有的苦痛都得由陸自己扛下。
他該想的,是如何利用七瀨陸當下的人氣,奠立他不可動移的地位。
在筆記本唰唰寫下要點,一織計劃好乘着陸的人氣該用的策略,電話聯繫紡讓她多打點打點。看陸的勢頭,一織認為多給他一點單人工作更能突顯他的優點,所以以後的行程表都是以個人活動為中心,除了固定節目以外一律不接團綜。
然而小鳥遊事務所不至於能為他聘一個專屬的經紀人,只能由有空檔的經紀人來跟着他。若然不行,一織便提前改動一下行程,工作結束後前往陸的工作地點迎接他,順便向工作人員打招呼。
「您好。」
一織悄步進入攝影棚,向工作人員輕點頭,在導演注意到自己時道好。
他揮揮手,讓他隨意。一織就站到一旁去了。
陸習慣了在鏡頭前表現自己,比起戴上面具欺騙人的某天使(假),一織看他可是舒心順眼得多。
七瀨陸擁有控制人心的力量。這不單指他的魅力,藏在他一顰一笑的訴求力在隱隱迸發。
看多少年都不嫌多。
「一織君。」
一道女聲喚住一織的注意,是一向受關照的化妝師。
「您好。今天在這工作嗎?」
「是啊。陸君今早自己來棚裏,我便猜想你之後差不多時候過來,就等了一會兒,你就真的來了。」
一織聞言挑眉,輕描淡寫帶過,「碰巧而已。」
「先不提這個。我好奇好久,想問你一個問題。」
「請說。」
「你的項縺哪買的?」
一織沒料到對方是要問項鏈的事,不自然地語塞,清清嗓子。
「別人送的。為何要問?」
「我看了你的劇之後覺得你戴的項鏈很漂亮,想着要一條。問過劇組的道化服,他們說是一織君自己的,他們也不知道。我以為問你會有些門路買到……」
化妝師垂下肩膀,滿臉哀痛。
「很遺憾。」
「可不是嘛。之後我查過了,一條少說十萬塊,還要是六年前限量發售的!唉,有錢也買不到了。」
一織見她愁眉苦臉,便開口道:「我可以問他們公司的人,或許能幫上你。」
化妝師的問題就這樣算是解決了。結束拍攝的陸瞄見一織的身影,向工作人員鞠了躬溜到他面前,闊別許久似的抱住一織。
「早上才見過面呢。」
「我沒想到一織會來接我嘛!高興!」
正好一織抬頭,化妝師一副了然的靜靜離去。
陸依然是當年那個純真的少年,他的世界裏懷疑和猜度佔了小部分,可他身處的圈子正好相反。一織怕他會被怪人擄走,即使陸是個成年人也不放心他一個人。教曉他人心叵測得花上幾十年,一織寧可帶着他小心點,迴避就好,直面對上陸可沒有勝算。
「一織,我們到哪吃飯?」
陸相信一織所謂的碰巧工作結束,碰巧在附近,碰巧順路回家,發生了幾遍不疑有他,只認為這些都是縁分。
「你餓了?」
「不。可是一織你可能餓了嘛。」
「我也不餓。」
兩人談了一輪決定先回事務所一趟,看看有沒有事情能幫忙,再回宿舍休息。話雖如此,一織是想着要忙的他來解決,他不寄望陸能分擔工作,找藉口讓他多休息。
天氣越來越冷,年終他們籌辦的巡回演出也要展開了,一織怕陸身體出岔子,也不敢讓他一個人到外亂跑。幸好陸就愛跟着他,省心。
「七瀨先生你坐着,我倒杯熱茶。」
「我來!」
陸麻利地準備好茶,一織心裏欣慰,長大了手腳也利索多了。
「一織。」
「是。」
紅眸小心翼翼掃過一織的臉,落在手中的茶,「你和化妝師姐姐談了甚麼?」
在陸眼中他們相談甚歡,要不是差一點收尾,陸想過跳出來當兩人之間的隔板,但太明顯的話一織不會喜歡的,便裝作無事。
「項鏈。」
「項鏈?」
「她說我戴的這條好看。」
「不會是問你要吧!」
嗒的擱下杯子,還沒放穩陸激動的拍案,一織挪開杯子,桌子上的紙本文件才倖免於難。
「不是。她要買一條同款的,巿面沒有,我答應她問公司會不會有貨。放心吧,別人要買,多少錢也不賣。」
「那就好。一織你說話算話喔!」陸拍拍胸口,滑着手機,查找資料。
掛在自己脖子上的東西一織收到的第二天早就查個明白,價值不菲。那系列的飾品每一件都有獨特的編號。他本想找本人談論一下正確的金錢觀,陸一見他戴着項鏈便笑得無霾,一織就沒有追問下去。
說起來戴得太久忘了項鏈的存在,結果在上次出演的劇集戴着拍定妝照,招來了贊助商也算是錯有錯着吧。可一織不會告訴陸細節,他又會得瑟的。
翻着文件,一織倒是想起些事。
「當初怎麼就送我項鏈呢?」一織問。
「哦,這個嘛。我聽別人說,送禮物示愛更能表明心意。那時候一織像木頭沒甚麼反應,所以想着這樣或許能打動你嘛——」
一織合上文件,強裝鎮定,「我的意思是,沒必要買太貴的禮物。不知道別人以為你是賄賂我呢。」
「不貴的啦!櫃檯的小姐姐說了,買了這項鏈包終生維修保養,拿着到任何一間門店都可以修,而且不用保養書,若要帶一輩子就相當划算呢!我看一織戴了有段時日,以後要——咦一織?你怎麼不說話了?」
「咳、沒事。」坐穩滑下的身子,一織摸了摸自己的杯子。
「哦。」陸握着茶杯,温馴一笑,「我當時考慮了很多,一想到一織會戴一世,就不由自主的買了。」
這可花了他三個月的工資呢。
陸傻呼呼的喝了口茶,一織不好起身離去,翻着文件心猿意馬的,如果能放下面子一把將項鏈甩到陸臉上該多好。
然而他不捨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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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摸了摸胸口,覺得自己好奇怪。
看見別人和一織站得近一點就巴不得擠進他們之間,將一織抱個密不透風。一織嫌他礙事,放話要他一邊涼風去,陸卻搖頭拒絕,可憐巴巴地盯着他。時間久了,認識他們的都知道七瀨陸愛黏住和泉一織。
好像還有點刺痛?
「大和先生,你說我是怎麼了?」
「妒忌唄,獨佔欲作怪。」
大和咬了口仙貝,將工作人員準備的零食籃推到陸面前,陸撕開包裝袋也跟着吃起來。
「原來我這麼小肚鷄腸麼……」
「面對喜歡的人嘛,心境總有點不一樣。」
「咳咳咳咳!」
一口仙貝噎在喉頭,陸捶捶胸口,不說方才的刺痛,現下是堵得慌。幸好一瓶開蓋的水遞給他,趕快喝了一大口緩過來。
「我我我甚甚甚麼時候說過了!」
他沒有大肆宣傳過啊!
大和無奈地托了一下眼鏡,他表現得如此明顯,凡是有眼力見的都看得出端倪,傻得純真,莫不是說他。
「你沒說過,可這房間裏的人全看出來了。」
陸左看看,大和、凪和環咧嘴一笑,三月和壯五一臉尷尬,右看看,剛剛給他遞水的一織若無其事對上他的目光。
「一織——」
抱緊最後的救命稻草,陸陷入極度迷茫。
「我比較好奇這事定要在當事人面前談嗎?」
大和聳肩,「你到哪,riku跟到哪,他要問只能在你面前問啊。Riku我敬你是個君子,坦蕩蕩得不得了!」
「怕不是個傻子吧。他單純忘記了我的存在而已。」
大和歎了口氣,語重心長對陸道:「媽媽又生氣了,你哄哄他。啊。」
此時陸的腦中靈光一觸,大和管一織做媽媽,那他是不是——
「叫爸爸!」
對的!只要大和喊他一聲爸爸,事情就很完美了!
無人料到陸話出此言,不是捶地狂笑,就是發出優雅的笑聲。
「我錯了。」
原以為能從陸那佔回便宜,想不到陸這麼出招,大和舉雙手投降。
看見大和吃癟形神俱瘦,一織樂得開花,拈來面紙替陸擦拭嘴邊的碎屑。
你知不知道你眼前這個人害你成了老媽子啊?
兩人互動之中透着親密卻又刻意保持生疏的氣氛,大和不刻意去道破他們,反正這戲碼一年便落幕了。到時候再無掩飾,他倒要看他們之中可有輸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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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在一織身邊從來不會怕掉下來沒人接。
平常一織就會不動聲息的替他打點好東西,嘮嘮叨叨的提點他,但不單單是這些。如果自己有一天暴露了自己患病的事,他也相信一織會為他指出一條明路,陪伴自己走下去,且不帶一絲猶豫。
為了宣傳新專輯,IDOLiSH7一行人來到電視台,換上新的打歌服,工作人員來喊他們就位,便來到現場。
「小心。」
一織險些被電線絆倒,陸下意識的護住他,扶住他的肩。一織靠着陸的胸膛,按着發暈的腦袋調整好呼吸。
「謝謝。」
「沒事吧?」
「沒事。我管理得當,身體好着呢。」
「可是一織你這幾天睡得不夠啊。看看你的眼睛,都佈滿血絲了!」
一織沉默半晌,在他耳邊輕道:「你昨晚通宵看TRIGGER的光碟別以為我不知道。」
拍拍陸,一織繼續邁步朝自己的位置前進。陸不甚介意,快步追上他,從口袋摸出葡萄糖塊,塞進他嘴裏。
「補補血糖。」
一織一愣,甜味在嘴中化開,本想說要他不用多管閒事,話也跟着化了。
在他倆身後的三月一副說不清的表情,扭頭找旁邊的大和訴苦。
「大叔,你說,陸好像不是當年我認識的那個單純可愛的陸了……」
「不然他不會當得成國民男友啦。」
三月苦悶,說當上國民男友就算是他弟的男友,比劃得忘我的陸歷歷在目,這一年剛好讓他拿到了。
「被你這麼一說陸的行動動機不純啊。」
「說甚麼。他的目的一向只有一個。」大和下巴指了指一織,「男人嘛,簡單的生物。」
一織這幾天埋首案前,陸便從門縫偷偷看他,他整晚對着筆記本皺眉。這應該是一織睡不夠的原因。但當面問他一織又不會誠實的回答他。
在開機前糖已經進了一織血液,精神恢復不少。陸比以前體貼懂變通,更懂得用行動表現關心,一織算是了解為何人們選他男友首選。
越來越多的人認識七瀨陸,一織計劃的行程保持他的曝光率,不單是廣告商,連一些節目也想邀請他個人成為長駐嘉賓。答應誰拒絕誰,一織要想個清楚明白,替他制定行程。這本該是紡的工作,一織不經手又不放心,請她讓自己先寫個大概,再交由她敲定。
這個人不會知道吧?
一織瞥了陸一眼。
他當初說要讓陸成為SUPER STAR,這個夢想快要實現了。他卻忽然怕了。一是陸的病情,這個不可控因素制肘了陸的活動,突然暴走又會打亂計劃,一織還得緊盯着陸的周圍盡量減低可變因子帶來的影響;二是陸的飛升,他的人氣攀得高,很多人願意深入了解他個人,再來是他所屬的團體,這麼大的一群人之中,一織忽的覺得自己很渺小。
在他的訴求力之下,人數只會有增無減,一織依然找不到良方管治它。
而且七年快到了,一織沒理由再捆着他的戀愛自由。越發脆弱的關係令他怕自己在陸心目中的發言權減弱。
陸一雙紅眸注視一織,快到七年的盡頭了,他盼了許久,充滿期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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難得七人聚首一堂,拍攝結束沒有行程,說是到處逛逛,在真正忙起來之前放鬆一下。紡算好時間差不多就會過來接他們,給他們的經紀人小休片刻。
七人一起行動不太方便,於是自覺地分成三組人,各小組商量各自的活動再集合。自然而然的,一織和陸一起行動。陸的高興寫在臉上,其他人只好見怪不怪的扭頭裝作看不到。
「來,一織我們走!」
「先把外衣套好。」一織扣好他大衣最頂的鈕扣,「小心着涼。」
「嗯嗯!」
陸最喜歡夏天,因為那是他病情最可控的季節,現在他也喜歡冬天,他能夠找理由緊貼一織而且不被他甩開。
陸的距離感比普通人接近,一織這些年習慣了,沒想着推開他。陸一路走着,一看見有趣的東西就拉着一織湊近。
兩人到附近的餐館吃了午飯,接着散步。平日裏行人比較少,過兩個小時放學時段人該多起來。
「時間差不多了。」
手機顯示了距離約定集合時間尚有十分鐘,一織提醒陸。
「那我們走過去吧。」
陸點頭回道。
冬日的太陽灑在一織的側臉,黑髮透着光,睫毛如寶石閃閃生輝,陸看得入迷,眼睛眨也不眨。喜歡的人真是怎麼看都百看不厭,陸勾起一抹淡笑,收回視線走路。
一織這時向他伸手,陸以為要敲他額頭,讓他不要分神,卻被用力一拽。他險些失了平衡,但往後一踏穩住了。一織現在站在他剛才的位置,神情焦急,撩起陸的鬢髮。
「沒事吧!」
陸呆滯點點頭,不過是看他看得入迷而已,一織的反應有點大。
圍觀的人群以他們為中心聚攏,不時傳來尖叫聲,陸觀察一下路人,說不上來的奇怪。一織也是,他的注意力不在驅散人群,倒是回頭狠瞪。
陸很在意那些尖叫,他聽出那是表現驚慌的聲音。
是發生了甚麼嗎?
一織往後一踢狠擊衝着陸來的持刀男子,嘖了一聲。
刀鏘的掉在地上。世界似乎靜止了。
踏進這個他們身處的世界以後,一織終於領會到他不如他自己想像中完美,他出過不少錯誤,也有不少誤算。
此刻他能夠做的便是將誤算帶來的傷害減到最低。
所以他第一件做的不是推開他的SUPER STAR而是將他擁入懷中,隔絕他和失控男子的接觸。從男子亢奮的樣子可以看出他不是慣犯,渾身酒氣加上顫抖的手,借酒壯膽。
一目了然。
這類人一般脾氣暴躁卻又膽小得很,一見到情況不對勁閃人是最快的。他後背上流出的血應該嚇到他了吧。
這裏離約定地點幾步之遙,團員聽到這騷動應該會過來察看吧。不久幾人撥開人群,見是相熟的面孔一織不由得放鬆下來。
「才剛過一會兒鬧出這麼大動靜你們倒厲害——」
話說到中途,大和瞪大眼睛,低頭瞟了眼沾血的刀。
「好啊。」他沉沉的聲線響起。
群眾因為七人齊整出現不禁騷動,又因場面嚴肅繼而噤聲。
凪制服了倒坐在地上的犯人,防止他逃跑。男子彷彿回過神來,獰笑指着陸,「都是你!都是你的錯!江美才會離開我!活該!活該!」
「哪位啊!」
三月沉不住氣賞了他一拳,男子便巍巍地閉上嘴巴。
壯五拿着手機對犯人拍了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,密謀怎樣弄得他社會性死亡,永不翻身。環攥緊拳頭站在一旁,平常最沉不住氣的是他,壯五不想待會有人來逮人時自己同伴也因防衛過當被抓走,便將他趕去一織和陸這邊。
「一織織,我要做甚麼?」
要做的其他人已經動手做着,環跑來關心一織。
「報警。我騰不開手。」
「哦。你還行吧?」
「順便招輛救護車。」
陸抬眸只見一織的嘴巴一張一合,頭被他壓在胸口上,耳朵也被摀住了。從剛剛開始一織就只給他看他的衣領,這大街上緊擁,陸只能認為他給自己機會。
但怎麼說他們相處也有段日子,一反平常的行為惹起陸疑惑,他掙開一織的箝制,發現他的力氣變得虛浮,忽然他想起今早他還因為血糖低絆倒腳。雙手趕緊扶着他的背部。
「不好意思,七瀨先生。我有些頭暈麻煩你借我挨着……」
說罷前一刻一副無事的容貌虛弱下來,軀體掛在陸身上。陸順勢跪坐地上,一織唇白如蠟,體温變得微涼,不過是眨眼間的事,怎麼突然虛弱下來了?
而一織倒下後眼前的景象幾乎解釋了一切,陸難以置信盯着遠方的菜刀。說起來扶着一織背部時一片濕漉漉,他不敢相信的抬手,整手心都是血紅。瞳色與手心的顏色重疊,紅得發黑。
一織舒了口氣,有人會替他收拾殘局。替陸受傷並非盡善盡美,卻是霎時間唯一的辦法。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,一織聽着不像自己的作風。
瞳中的温度一下子跌至冰度,陸擁緊約好不會拋下他的男子,兩手指頭分別嵌在他的腰間和肩膀。
圍觀民眾交頭接耳,聲浪越來越大,越來越大。啵的一聲,消失了。
「七瀨先生,冷靜。」
一織即便閉眼仍能感應到沸騰的怒意,出言撫平他的情緒。而且他要是激動得跳起來他可要摔地上了,好說他是傷者,不能粗暴對待。
「一織……」
「不要動氣。」
說這麼多無非是顧忌陸的病情,幸好剛才一織堵住了他耳朵,那男子口出狂言罵得多難聽,他一句也不想陸聽到。
陸收斂了怒氣,一織就昏迷過去了,或許是放心陸不會大動肝火,畢竟陸答應要聽他的。
喜歡的人就躺在懷中,可陸一點都不高興。
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,紅眸定在男子,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道出兩字。
「人渣。」
聲線沉得沒有人敢相信這是七瀨陸。
一秒的沉默,怒意席捲群眾,咒罵起犯人來,直至救護車和警察到場才平息場面。
一織該後悔自己失去意識沒能親眼看那片景象,暴走的訴求力,罵街的多精采,連本帶利還給犯人,他都錯過了。據說後來犯人患上交流恐懼了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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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織恢復了意識,還未睜眼就暗自歎了口氣。
也不知道睡了多久,但肯定影響原定行程,又害紡拉下臉向各方人員道歉。
受傷這事恐怕是要召開記者會,地點時間得盡早定下。
一織猜測傷口很深,要留下疤痕了,如今隱隱作痛,怕是止痛劑的藥效過了。
將來應該會避免需要袒胸露背的拍攝工作,雖說一織不常接這類通告。
他該睜眼,心中卻幾番掙扎。
陸很大可能就守在他床邊,他可不想一睜眼就要處理他的問題。
能守在這裏說明陸的病情沒有嚴重發作跟他一樣躺病床,但待久對身體不好,於是一織勉為其難睜眼。
一對鴿子紅的眸子俯視着他。
「哇!」
「一織你終於醒啦!」
陸見他睫毛抖了抖,不由得欺身近觀,一織便醒來了。
「差點嚇死。起開點。」
「好的!」
失而復得的喜悅沖昏陸的腦袋,張臂要給一織一個歡迎回來的擁抱,被拒絕了。
「請體諒一下,我是傷患。」
「也是!一織我跟你說喔,你躺了快兩天了,傷口縫了幾針,項鏈也斷掉了,我擔心得要命!幸好你醒來了!」
「真的嗎?」
一織撫上鎖骨,項鏈不在。忽的有點茫然若失。
陸看出他的失落,搭上他的手背。
「不怕。終生保養。」
一時之間一織分不清他是指甚麼,微微一怔。
既然醒來了一織不好耽擱,借來陸的手機查了情報,自己昏迷的事似乎掀起小小波瀾,得到他想要的訊息,他順便查了查行兇者的現況,被輿論圍攻得厲害,他不禁冷笑。這是他應得的,一織還嫌太輕了。若是那刀落在陸身上,他早就一命嗚呼了。
一織打電話給紡讓她安排好後續處理,明天一早要找好場地召開記者會。事情搞定一織還了手機給陸。
「一織啊,不用擔心太多,醫生說你的傷勢雖重但康復程度良好,項鏈下週就能修好,我再幫你戴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
「你再睡會兒吧。」
再睡?他睡了快兩天還睡?
「我醒了。」
「嗯。」
「你怎麼還不按護士鈴?」
陸被他提醒才想起,連忙按下。
這個人果然不能沒有他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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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早紡接一織到會場,意料之外的人迎接了他。
「七瀨先生……」
一織本想自己解決,這些年甚麼大風大浪沒經歷,不過一個記者會他可以的。
在他眼中陸是來添亂的。
一織狐疑地望向紡,他特意吩咐別讓其他人知道,免得影響他們工作。
「我想陪你。」
「工作呢?」
「本來有個和你一起的雜誌訪談,取消了。」
氣氛一度僵硬,紡便跳出來好言相勸。
「畢竟事件與陸先生有關,現身記者會也方便一織先生說清來龍去脈。」
兩人誠懇的目光讓一織毫無招架之力,妥協地首肯。
只是擺設在長桌後作背景的金屏風引起一織注意,他應該有說明記者會的目的啊。
「經紀人小姐,這是怎麼回事?」
「呃,其實昨天我打聽附近的會場,都被租借出去了。幸好有對新人突然放棄預定,也就一小時前的事……」
相較一織滿臉無奈,陸的眼睛發光,或許那道金屏風反射的光進了他的眼睛。
記者會由紡充當主持人開頭,邀一織和陸入座。一如陸所言,他的重點在於陪同。
眾多發問由一織解答,但人就坐在那,記者的眼睛也不是白長的,唯有最後一道問題,陸拿起了麥克風回應。
「請問七瀨先生認為這事處理得妥當嗎?」
妥當不妥當,可不是陸說了算。
他看來,言論的聲音制栽了犯人,可一織流過的血和留下的疤痕又能拿甚麼來補償?一織要他不要動氣,所以他沉住氣。他沒有不計較,相反恨着那個無縁無故傷人的傢伙。
陸是聽聞那傢伙的前女友是自己的粉絲,心思不放在他身上而心生妒嫉,借酒持刀,結果卻是一織遭罪。
憑甚麼呢?
憑甚麼他們要為別人的愛恨情仇埋單呢?
若問陸這偶像當得開心嗎,他會毫不遲疑說是,因為有人願意陪伴他走遍佈荊棘的路。不全是快樂的事,陸依然覺得開心,是因為有人的不離不棄。
但說這是他們應付的代價,倒有幾分可笑。陸為自己的人生、自己的病負責,還有一個人的幸福他也想負責,這些是他應負,想負的,甚麼時候輪到他為那些外人負責呢。匪異人任,每個人就該為自己的言行負責,把這些推到他們身上未免太異想天開了。
他們是偶像。
「我不希望再次看見重要的人受傷了。一織是我重要的人。」
同時他們也和普天的百姓同樣,是凡人啊。
一織那時低燒,着急要把記者會辦了,自己說過的記不得清,可是陸的這一番話,他卻在許多年之後依然能鮮明的憶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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亂來的後果便是出院延了三天,團員、社長還有萬理都不免唸了他幾句。
被視作共犯的陸和紡被提醒不要助長一織的行為。
過了一段日子傷口癒合得七七八八,陸每晚替一織上去疤膏。他的指尖撫過嫩紅的皮膚,疤痕的觸覺不太敏感,塗了這麼多天藥陸都知道了。
疤痕沿一織的右頸側向左下方延伸,本應是一道筆直的痕跡,被項鏈一擋,疤痕斷成兩截,剜出一道橫紋,酷像代表他們的數字。
「如果這傷疤要花一輩子復原,我願意用一輩子為你上藥。」陸說。
「原來你希望我不能好?」
「不是啊!」
「好了,不用解釋。」一織套好睡衣,「我明白。」
聽到他這麼說一織的心更冷了。
一織清楚陸的為人,對他的好都會記住,他這是鐵了心要報答他吧。
挨一刀,烙下一輩子的疤痕就能換回陸一命,這筆帳算盤怎麼打都是划算的,只要他能活下來一切好說。但陸說了要用一輩子回報,變相是一織奪了他的自由。
這不是個最完滿的方案。
可是也沒有回頭路了,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。
「我說真的,相信我一織……」
一織敷衍的口吻令陸頓覺委屈,他很早以前決定了要和誰度過一生。他在一織眼中找到他想要的。
那是至死不渝的陪伴。
說來簡單,在陸的周遭能真正做到的人卻不多。
因此他無比期待七年的期限到來。
一織不經意落在他那雙充滿期許的紅眸,一怔。
為甚麼他可以用這樣的目光看着自己呢?
「以後一織說甚麼我都聽。你要我不生氣就不生氣,要我不去看就不去看,要我放下就放下,都聽你的。很划算對不對?」
單純的當工作伙伴不好麼?
「哦?那你笑一個。」
「嗯?嘿嘿嘿!」
「噁心。」
「我可是想着一織笑的!」
「你居然說得出口?」
陸替他戴上紅寶石項鏈,眼尾柔和下來,「你要我不說就不說。」
一織無奈地一笑,說來他的訴求力欠一把鑰匙控制呢。
「睡覺。」
一織走下床榻,這裏是陸的房間,睡覺自然是回自己的寢室。
「一織!」
「聽話。」
這鑰匙他不來當,誰來當?